我的生活！我的斗争！
（血书抗议家信之二十三）
林 昭
【《血书家信—致母亲》66-67】
亲爱的妈妈：
今晚我又很累了，大概上午搓了两件衣裳加以心情的悒抑和沉愤，下午痰中又见了细小的血点。衣裳也没有洗干净，因为他们不给我水。我只好把搓过的衣裳晾在门栅上等到下一次再说。这样洗法效果很不经济，但也没有办法。我现在心情郁愤而疲倦，很懒得和他们说道理！和他们说道理本来是一件令人疲倦的傻事！一向以来从“思想日记”起我的一切道理尤其讲是冲着他们说的，还不如讲是为了那广大人群中外公众而说的！但这种努力到了今日之下也已经好省省够了！我已经占有了最充分至于极充分的论据材料！只要说下去那可全是我的话！
门前的污水摊子包括大便都还不曾收拾掉。今天他们借故又找些人在走廊那头说臭，恫吓道要把大便给我扔进房里来！我想了一想：有得让他们给我扔，我不如自己把大便留在房里，这总碍不到他们的事了？臭当然总有臭味，可又得说总比毛虫万岁好闻些子，至少在我的感官上就是如此！我知道他们想给我安些不讲卫生之类的罪名，可也没有什么，肺结核并不从大小便传染，吐的痰么我在瓶子里先加上了药水肥皂的溶液，多少总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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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到一些杀菌作用。嘿！也别说，这个监狱又怎么讲究卫生啦？！过去在女监里连子宫癌晚期冲血的人都不分开马桶！医院里打寄生虫也不分开马桶！跟他们提出了还要强辞夺理，说什么我们一向如此！我只好说，一向如此的事情并不都是正确合理的！别的我实在也没什么话好对他们说了！嘿！卫生！在这个制度下原就不把人当人，犯人那更不必说了！犯人根本都不是人！所以从在第一看守所那会儿起，每当他们问到我是不是个人我总说不是！哼！我们这做的又算是什么人呀？！
接见信还不曾写，像这些血书家信那是不会肯寄给你的，而且在我之特异地疲倦而冷漠的心情中我也懒得写！写什么？我的信不知会寄给你几封，我需要的东西可是什么都不曾拿来！这个月没开大帐我连笔纸都没有！也所以我更要把大便往地下甩藉志抗议！我拿一个信封叫他们拿去填一填寄张接见卡就罢了，可是那劳役又跟我叨咕要我自己写。我有什么好写呢？！每天所写这些血的语言还不够吗？！
一写不觉又写了许多，挤出来的一汪血写得差不多没了。现在我的血好像稀薄了，凝血率很差，也可能有一部分是天冷了的关系。唉，亲爱的妈妈！这就是我的生活！也就是我的斗争！是我的战斗！今天我又想了很多而且愈想愈穿，愈看愈破！我是每日每时都在自我反省而学习做人！无论如何，我已经得到足够的教训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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愿你平安！亲爱的妈妈！
你的昭儿
主历一九六七年十一月十四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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